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儘管整個世界都在審視你做得對不對,總會有個人只在乎你過得好不好。」

 

這幾天他總是昏昏欲睡,躺在床上幾天了也不清楚。
 

「欸溫炘,你還好嗎?」
清脆冷漠的問候聲,彷彿幻聽般在耳際迴盪。

 

「不好啊,怎麼可能會好。」
他喃喃自語著,向著床邊的黑影揮了揮無力的手,卻沒想到竟然真的抓住了對方的衣角,指尖的觸感總算讓他的意識稍微清醒了一點,他甩甩頭撥開遮住視線的亂髮,撐開眼睛往床邊看,模糊中還真有一個人影站在那裏俯視自己:

 

「洛瑾學長?」

 

「溫炘,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振作起來?」楊以矩從溫炘的頭下抽出枕頭,不客氣地朝著他迷茫的臉上砸下去:「快給我起來!你弟弟們都很擔心你知道嗎!」

 

楊以矩實在是看不下去了,自從三年前他們同系的洛瑾學長一家無故失蹤之後,溫炘整個人都變了。
 

他一開始很拼命地找人,幾乎把整個學校、社區附近的監視器都翻遍了,還一度與警察連線,在學校裡發尋人啟事,往各大媒體拼命投遞尋人廣告,搞到全台灣都知道他在找這個人,甚至也因為溫炘俊帥的長相,而使得許多媒體們反過來主動追問細節。
 

溫炘本就是w大的校草,結果他這麼一個大動作要找人,瞬間也在媒體的吹捧下爆紅起來,有了「尋人校草」的封號,隨後有經紀公司要來簽約,他也漸漸上遍許多節目,但因為總是在節目上拜託大家幫忙找人,引來一些反彈,雖然帶動了台灣一段時間對於「洛瑾的失蹤」的系列報導和協尋風潮,但由於實在沒有任何人有可靠的消息,所以溫炘的也跟著這般潮流來去,雖然意外成了一位在演藝圈曇花一現的爆紅藝人。

 

經紀公司雖然很認真要經營他,但是溫炘卻在認真的思考過後決意要退出演藝圈,不打算繼續發展,這樣的消息讓媒體們聽去,又再次引發熱議──「尋人校草是真心要尋找學長?是一個真愛的故事?」
 

在媒體放肆的定義下,溫炘又再被捲入了關於多元成家等等的同志議題討論之中,殊不知因此經紀公司緊急冷凍他,不幫忙接任何通告,也派了許多保鑣去保護溫炘一家人不受到媒體或是團體的侵擾。
 

也就在這樣被保護的狀態下,溫炘迎來了洛瑾一家失蹤後第三年的暑假,就這麼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,也不醒來吃飯,也不搭理任何人,是經紀人發現他一度停止呼吸,才趕緊把他送往醫院,導致了他現在這個局面。

 

「我沒有理由醒來啊。」溫炘原本溫潤沉穩的嗓子,隨著好幾天幾乎斷食斷水的生活,也變得沙啞,連開口說話都感覺十分吃力,談話間他總是感覺到喉頭那幾口呼之欲出的鐵鏽腥味:「他不在嘛。」
 

「唉,你弟弟要和你說話,說是跟什麼小熊有關,他們還帶了食物跟湯來,你最好給我都吞下,不要讓家人擔心,知道嗎。」楊以矩也不是不知道溫炘與兩個可愛的弟弟,自從父親死亡後母親送至安老院安養,他們三兄弟都是互相扶持的走過來,而家裡最重要的經濟來源就是溫炘,如今他這是病倒了,兩個都比他小的兄弟,全都是楊以矩這個經紀人接手照顧,他是真心心疼溫炘,也更是心疼這兩個還年幼的弟弟。

 

「嗯.......」隨意應付了一聲,溫炘聽到兩個弟弟要來,先是用力把頭埋進枕頭裡用力的痛哭了一場,隔了幾分鐘才又坐起來,擦乾淚痕,確認眼睛不再紅腫,才轉頭看著床邊耐心遞水給他的楊以矩:「楊大哥,真的很謝謝你這麼照顧我們,我無以為報。」


「你先好起來,再用工作來報答吧。」楊以矩嘆了口氣,揉了揉溫炘的頭:「我讓他們進來囉。」
 

「好。」

 

 

『小矩,現在狀況怎麼樣?』把病房留給一家人,楊以矩關上房門沒多久,經紀公司的總裁便打過來關心。

 

「我想他還是需要靜養一段時間,這波風頭因為遊行的關係,大概還會再延長一段時間吧。」楊以矩彙整了幾日來收集的同志大遊行等相關報導以及討論度,一邊說著。

 

『聽著,我們不是經營看護公司的,放你去幫忙他們打理一切已經是我們公司能釋出的最大善意,如果他還是沒有回歸演藝圈的意願,那麼你也要準備收線了,知道嗎。』總裁不客氣的把話說白,楊以矩也明白,公司旗下雖然有幾位巨星藝人,但是也不想把資源浪費在一個無法回收成本的藝人身上──即使他再怎麼有資本。

 

「我明白。」楊以矩掛了電話後,深深嘆了口氣。

 

其實他明白溫炘對藝人這行飯是很願意去吃的,當初他答應簽臨時的經紀合約,不僅僅只是為了要上電視增加曝光度去找洛瑾,而是因為他對於這個工作是很有興趣的,想當初他也很積極地向自己請教許多藝人要準備、學習的事情,只是到後來似乎粉絲與觀眾的迴響裡,都沒有關於洛瑾的下落,他才會因此而感到灰心,畢竟這是他進演藝圈的初衷之一。

 

他從門上的小窗看到病房裡三兄弟抱在一起的畫面,心裡仍然十分的矛盾,他是真的想在走上演藝圈這條路上幫助溫炘,但是公司那邊已經傳來了壓力,而溫炘對於演藝之路的想法,也被埋沒在尋找洛瑾這件事之後,這讓他想為溫炘做什麼的想法變得孤掌難鳴,一想到這裡,楊以矩真的笑不出來。

 

 

楊以矩是個無神論者。

 

他掛掉電話後,幫忙接送溫炘的兩個弟弟回家,再回到醫院時,正要打開房門,卻發現病房內的溫炘正坐在病床上,而他面前有一隻懸空漂浮著的熊娃娃,他嚇得不敢打開房門,一邊他也發現溫炘正在和那個熊玩偶自言自語。

 

『學長……他去哪裡了?……沒事……不我只是………想他………好我知道了。』

 

說到一個段落,忽然那隻熊往楊以矩這邊看了一眼,他心一震,忽然腦袋裡響起一個清冷溫和的聲音:「溫炘就拜託您照顧了,楊大哥。」

他還沒反應過來,再從門上的窗看進病房,溫炘已經躺回病床上閉目養神,神色是楊以矩近日以來看過最鎮定、安穩的一次,於是他拉開房門走進去,溫炘睜開一雙上揚的桃花眼,側過頭,消瘦的俊臉對著他勾起一抹微笑,不再帶著憂傷的傾城,就像楊以矩第一次見到溫炘時,對方轉身面對找到學生會辦裡的對方,溫柔的笑容。

 

「沒事嗎?」楊以矩在他的微笑裡稍微失神,原本要試探溫炘的話也忽然迷失,他開口只吐出了一句尷尬地問句。

 

「嗯,學長沒事。」溫炘微笑著說,而他語氣中的笑意,也是這些日子以來,最有活力的。

 

楊以矩認真的打量著溫炘,發現他一雙深邃的黑眸也一掃絕望的陰霾,變得有些神采,雖然氣色依舊有些蒼白,但整個人的精神是真的好了很多,他正要開口再多問,忽然瞥到溫炘手腕上多了一條黑白條紋的手鍊,似乎跟剛剛那隻小熊繫著的領帶是同款的。

 

「你怎麼忽然知道你學長沒事了?」楊以矩吞了口水,小心翼翼的問道。

 

「嗯,他找人捎來消息,說他很好,希望我也趕快振作起來。」溫炘講著講著,久未使用的嗓子越來越啞,他咳了幾聲,又喝了口水,一臉正經地看著楊以矩:「楊大哥,請幫我辦出院手續,我已經好了,前些日子真的很感謝你幫忙打理我家的事,我出院之後一定會好好的工作來報答你的。」

 

說完,他企圖想要拔掉插在手上的管子,楊以矩趕緊阻止他,不知道為什麼,他本來是個謹慎的人,但這次他看到溫炘這樣有些奇蹟的變好,雖然心中有一絲奇怪,也覺得不太合理,但還有一股更強的直覺告訴他,溫炘真的已經振作起來了。

 

於是楊以矩找了醫生來替溫炘做離院許可的檢查,發現他真的所有的精神指數以及心靈層面的問題都已經排除,跟前一天剛出爐的糟糕病例相比,簡直像是變了個人,看到報告結果,連醫生都很震驚,不過醫生仍然簽下他的出院同意書,但也要求他要定期回來追蹤身體狀況。

 

到了出院當天,溫炘的兩個弟弟溫迺、溫煖都來接他,而這時醫院外也因為護士的爆料,所以聚集了大量的媒體,原本想說隨便招輛計程車的楊以矩,聽到熟識媒體傳來的消息,趕緊改派了公司的保母車來接送。

 

「溫炘,你想說什麼就說,記得問題要挑著回答懂嗎。」在電梯裡,楊以矩向身旁已經完全恢復,精神飽滿的抱著兩個弟弟的溫炘交代。

 

溫炘原本正在跟兩個弟弟玩鬧,聽到楊以矩的提醒,點點頭露出燦笑,還輕輕用坐著自家弟弟的手臂撞了一下楊以矩:「楊大哥,放輕鬆,我很Carry的。」

 

楊以矩抬頭看著溫炘自信又穩重的燦爛微笑,心裡的焦慮還真的被安撫了不少,他暗自在心裡苦笑:原來自己簽的孩子,不僅是帥氣溫暖又穩重,而且竟然還能療癒人心,真是不可多得的明日之星阿。

 

溫炘走出醫院時,面對眾家媒體的追問,以及那些刺眼的鎂光燈,還是先抬起頭,望著萬里無雲的天空:「洛瑾學長,聽到你很好,我就放心了。」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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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瑾聿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